中美班第21个督导案例：

原创 2017-11-18 美利华团队

一例关于高考专业和青春期多情的访谈 ——“中产阶级陷阱”的破解之道

【案例背景】

1、17岁男孩，高三，理科生，独子，汉族。在三线城市的重点中学，排名为200-300/1000。该校每年过一本线的大约有500人。英语、语文在班级处于中下游；数学物理自觉不错。总体在班级排名大约20名。

2、母亲是医院医务科工作人员，父亲是公务员。家庭对孩子的教养方式比较民主，随和。

3、来访者对于专业选择比较模糊，初步喜欢金融和心理学。对于金融的了解仅仅是从书本上来的；对于心理学感兴趣。但家庭亲戚中没有人做有关金融和心理方面的工作。来访者性格外向阳光，喜欢主动帮助他人。喜欢研究自己和别人的心理，并且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小有成就。

4、来访者小时候有很多兴趣，美术、萨克斯管、演讲、主持。小学期间过得很风光。上初中后，不想再通过外在的场面去“拉风”，希望能够靠自己的能力让别人佩服。上高一时，成绩靠后，属于下游。通过努力上升到现在的排名。来访者对自己没有特别不满意。希望自己能够不普通，但是学习兴趣不太浓，没有一定要向前超越的想法。高二时在学生会，自己有想法，但是不愿意讨好别人，同时又希望获得别人的认可。

5、来访者初二之前被很多女生喜欢，初二之后脸上长青春痘，感觉喜欢自己的女生明显减少。初二之后来访者认为自己很“花心”：如果喜欢一个女生，就会暗暗地去追求，一旦对该女生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得到女生的认可之后，就兴趣减退，说再见。从初二到目前，喜欢过十几个女生了。

 6、来访者的咨询目的：

①希望在职业规划方面得到帮助。②感觉自己情感复杂“花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7、对该来访者的概念化：

① 来访者理化成绩相对较好，说明抽象思维能力较强。对金融感兴趣，目前成绩也可以考上一本。从学习特点来说可以选择金融行业。但是来访者对金融并不是真正的了解，仅仅从书面知识了解一些，家里也没有可借助的资源。因此优势不明显。

② 来访者对心理学感兴趣，并且有体验，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小有成就。结合来访者的性格：外向、乐于助人。来访者自小的爱好偏文艺：美术、音乐、主持人、演讲，都实践过。善谈且口齿伶俐，具备做心理工作的潜质。来访者的母亲在医院工作，有医学背景。来访者对医生的职业既不热爱也不反感。可以考虑临床医学，在医学的背景下，如果将来仍对心理学感兴趣，可以进一步学习心理学，如虎添翼。而且还能用上家庭资源。

③ 关于来访者的“花心”问题，目前不构成障碍。来访者想获得的仅仅是女生的认可，而非真正的恋爱。来访者自小就比较风光。初中以后仍旧希望通过自己的实力吸引眼球。此处运用动机面询：想拉风没有错，爱慕虚荣也没有错，问题是得有资本。并举例任正非、王健林，都是大学毕业，因为有追求，人生更精彩，从而正向引导。

【张道龙教授访谈实录】

1.  咨询师：好，请讲讲你的困扰吧。

2.   来访者：我是一名高三学生。对于未来要做什么职业，高考要往哪个方向报专业，我不太清楚。

3.   咨询师：接着讲。

4.   来访者：我该说些什么呢？

5.   咨询师：随便。如果不考虑自己的成绩，不考虑到哪个学校，你随便选地球上所有的专业，你想做什么？

6.   来访者：这个问题，昨天也有过沟通。我对金融方面有兴趣，对心理学也有兴趣。对人类，就是人类自身创造的东西有兴趣；对自然科学的兴趣就没有那么大，但是没有什么抗拒的东西。个人的成绩来看，不是特别好，也不至于特别差，处于中上游水平。

7.   咨询师：我刚才和李老师他们讲，你这样的孩子叫做中产阶级陷阱——高不成低不就。但是一般跟你没关系，跟父母的养育有关系。父母没有把你养成一个棱角分明的人，而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发展，就变成这样了。小孩需要引导，像树一样，不裁剪，就不往上长，往左右哪儿都长。但是你也没有长坏，只是没有更好。树都是因为把枝子减了，才变成参天大树。自由生长就变成平平的了。我听李老师汇报，发现有这么一个事，你比较喜欢偏艺术的，是这意思吧？萨克斯风也好，音乐也好，比较享受生活，这个你觉得都没有问题，是吗？

8.   来访者：我觉得是。

9.   咨询师：挺好。你这两个兴趣不一样，金融偏理科，真的是理科，可是你的数学并不是最好的。它要理科好，算计钱也好，这些跟现实生活非常紧密、贴近，直接能给你带来物质利益。比如做风投的银行，很了不得。因为做好了，投行能赚很多钱。中国特别需要，香港等其他地方也特别需要。但是它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些跟现实生活没有很多关系。

你选的另一个是心理学，这个恰恰是对的。因为心理学本身是跟艺术非常有关的东西，比较偏艺术。所以如果你不反对学这些东西的话，就往心理学方向发展。这是基于热爱，又跟艺术有关，和你原来这些都不矛盾。如果在这期间，你能接受你母亲这样的行当，那么做医生是最好的。因为医生，比如精神医学，比较偏心理学。像我们在座的这几位老师都是和精神科有关。做医生旱涝保收，又比较偏心理学，医学的录取分还不高。不但国家有北大、清华这样的医学院，各个省也都有，所以就业没问题。现在精神科医生就业极好，未来二十年会是建国以来就业最好的。所以这就等于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如果你不想学医，因为学医的过程还要学解剖、生理……你妈妈有医学背景，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医院都熟悉，带你参观参观也方便。医学算理科，你现在也是在理科班。假如你是在文科班，我毫无疑问劝你学心理学。因为你在理科，可以学医，而精神医学是偏心理学的。所以医学有很多跟艺术有关，最明显的就是这个。这就比较好，能用上你妈妈的资源，你又是理科生，在这里又有偏艺术的——这样就能展现你的才华。

如果学金融，那就不一样了，变成天天讨论挣钱，天天和钱打交道，会计、城市精算师，就都是这些东西了。除非你非常明确知道你为什么爱它。我刚才听你跟李老师的汇报，你都说不清楚热爱金融什么东西。所以这种情况下，工作也会有问题。毕业找工作也不容易。现在银行业压力非常之大，乱账很多。我刚才听你说的小时候的爱好，和你现在的迷茫，和你的分数，你肯定考不上最好的学校，但医学院，你肯定能考一个，最差也是省里的大学，一本也行，二本也行，都没问题，还能有一个偏艺术的专业，叫精神医学，不是让你去学什么外科。大不了，最后你想学音乐治疗，没问题，再读个研究生，把你的音乐也能用上。等于是进可攻、退可守，就业率百分百。而金融的就业率就麻烦了，做得好的人，考得上中央财经大学的没问题；如果考不上这样好的大学，按照你现在的成绩，毕业后的就业都成困难。考心理学有点浪费你了。原因是你现在理科也挺好，还能考上一本。而心理学，现在咱们国家正处于动荡、过渡时期，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考试认定，这个礼拜刚刚被取消。未来还有一段时间的摸索，但至少在你毕业的时候肯定解决了。这个乱象你不需要去管。而精神科医生是供不应求的。所以根据你家里的情况，和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我听起来，选医学，尤其是精神医学，特别适合你，往这个方向努力。你偏艺术的这些部分，也都不耽误。你现在长什么青春美丽痘，大伙对你有什么问题。等你当了医生就没这问题了，没准以后你就当皮肤科医生，把自己整干干净净的；把那些别人不要的长痘的好女孩，修理好痘痘，把她娶回来。所以你什么事都能解决，这是听起来比较理想的。我刚才是调侃了。再根据你这些成绩，别浪费你的分数。医学里的精神医学，它就分成一本、二本、三本，能考多好就多好，差的也没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就能学你感兴趣的东西，你妈妈也能介绍你，她是医务科，专门管医生的，能帮你找各种不同的科进行了解。没准你哪一天就喜欢上某一科了。我们医学，光在美国公布的就有24个科，中国可能更多，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加起来最少24个，所以你有充分的选择。但是我现在看起来，你像是学精神医学的这块料，压力不高，也能学得挺好，能用上你的分数，还能把你喜欢艺术这事也用上，还能用上你妈妈的资源。在职业上需要这样想，我帮你分析，听得懂吗？

10.  来访者：听得懂。

11.  咨询师：你接着讲。

12.  来访者：还有就是昨天也说过一部分的，关于我青春期很滥情的现象。

13.  咨询师：你这算不算滥情？你是给自己污名化了。为什么？滥情的意思是跟人乱交。某蓉这样叫滥情，你远远不够；某欣欣这样，最近出现的，叫滥情，骗婚。你这不是，你这叫多情，是正常的。大家都希望像你这样，多情。你现在属于青春期，整不清楚这些事的时候。等你学完医了，大概就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了。如果别人认为你的青春痘有问题，咱们就把它治好，然后再去交朋友，所以多情是好的意思。无情的人是悲伤的。所以父母养出你这多情的小孩，我非常高兴，说明你的身心超健康，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一般人是智商高情商低，咱们是情商高智商也不低，这不挺好的吗？没什么问题的。滥情是不好的，比如说你交往十个女孩，使八个怀孕了，我要是父母，打断你的腿！滥情是有问题的，你这不是，是练习一下。到了上大学，你再下手，就比较准确了。什么都是一回生两回熟。你要是什么也不会，上大学怎么办？碰到好的也不知道。你在中学把它练好了，到大学就如鱼得水了，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14.  来访者：怎么解决一下？

15.  咨询师：不需要解决。现在就需要你认真的，知道自己要学医了，朝这个方向去准备。把你的精力放在成绩上，就好办了。你这是闲心太多，闲情雅致太多，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干，就变成这些问题了。你要知道还有12个月倒计时，得把外语这些能够积累的科目，抓紧提高。每提高一个档次，就提高一档医学院，毕业后的就业机会就更好了。如果都是这样，多有意思。医学院还有另一个好处：不管是学医，还是学心理学，都是女孩多于男孩，至少是一半，有时还是女孩多一点。一般在美国都是这样，医学院55%是女性、45%是男性。心理系80%是女性、20%是男性。所以你的多情就有战场了，这非常好，你把这个作为动力好好去学。现在不是认真研究自己为什么有问题，而是抓紧去做该做的事。比如注意力集中于学习，你其余的精力就会少了。你铆劲学习的时候，焦虑就少了，谈情说爱的机会也少了，胡思乱想也少了。再有点时间就去运动。做这些事，把你整个的冲动控制好。等有机会，到大学再去做别的事。现在你着什么急？你谈上她之后，她也不知道最后去哪儿，能不能考上大学，能不能进监狱，能不能干别的，都不知道。但上了大学，至少每个人都是大学生了。所以攒足精力上大学去！现在方法你也知道了。你也没有谈恋爱的问题。如果谁都不找你的话，才是问题。因为青春美丽痘不找你，那好办，先解决青春美丽痘，其他事就都解决了。运动本身就能减少痘痘。刺激大，激素分泌多，免疫力低，就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染。要是运动的话，抵抗力增加，这些感染就少。这样清楚吗？

16.  来访者：清楚。老师，还有我觉得现在学习很被动，目的就是完成老师的任务。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之后，自己想去做的东西，效率就很低，有办法提高一下吗？

17.  咨询师：刚才说了，你要运动，人就容易变得自律，自律的人效率高。第二，你得给自己加上动力。中产阶级为什么陷阱在这儿？因为你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所以人就不容易有动力。什么都有，能有什么动力？但是你看看目标高一点的，比如王健林说的，实现个小目标，挣一个亿——那人就来劲了，因为大家没有一个亿。实际上大家都有狼性。任正非也说过类似的话。中产阶级，满足于中产阶级的生活，但你为什么不能生活得更好？为什么不能比你爸爸妈妈生活得更精彩？如果只是和他们一样，你当然没什么必要奋斗了。这些就让你颓废。假如你是没有事业心的小孩，可以为了找更好的女朋友而奋斗。现在女朋友只是在一个中学找，等你到了大学，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越优秀，你的选择性就越多。如果你水裆尿裤的，啥也不行，最后你就只能找别人挑剩下的了。所以你得把它作为一个动力，要么是为了事业上做得好一点，要么经济上能够自由一点，要么找一个好的伴侣。这些事，都需要你现在把成绩搞好，把专业学好。如果你水裆尿裤的出去之后，谁找你呀？剩下的不是有青春痘的，就是傻的，就是有毛病的。正常人、好人，找你干吗呀？

所以你一定要有年轻人的冲劲，有这种追求，有阳刚之美。积极上进的年轻人，有没有青春痘不要紧，因为谁都是从青春痘过来的，只是说明你年轻而已。但是不求上进的、老态龙钟的、没有追求的人，医生会帮你；女朋友会觉得这样好吗？假如女朋友问你，以后想干什么？你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其他的无所谓做不做——你这样讲话，假如对方有一点上进心，能跟你在一起吗？我说的不是语言，是说你真得上进，有这种主流价值观，有追求。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但有追求本身就是一种美。不能像你这样放任自流。假如你是农民，没准你就有点动力了。但是家里没让你当农民。穷则思变，你也不穷。大富大贵，你家也算不上大富大贵，就是公务员级别。往往很多人就满足于这种状态，觉得这种生活挺好，这就很麻烦。所以我会打上引号，管这个叫“中产阶级陷阱”。中产阶级小孩经常会有这个毛病，跟父母养育方式有关，变成你今天这样，你得想法去改。

现在你只有12个月了，唯一要想的是提高成绩。你可以多想想，我以后要干什么？哪些方面能做得比现在好？听起来，你对谈恋爱感兴趣。以前十几个人喜欢你，现在变成几个了，你好像耿耿于怀。你要是学习好了，可能又回来十几个人喜欢你，二十几个喜欢你。反正喜欢你的人越多，你的选择就越多。这就可以是你的动机，假如其他动机找不到的话。我不是说大家都要找这种动机。因为你对这方面有要求，所以在你的要求中寻找动力。但如果让一个爱学习的孩子谈恋爱，他会很痛苦；让爱谈恋爱的人学习，他也难受。要找一个符合自己的动力，这样清楚吗？现在你只剩12个月，抓紧做这些事，把学习成绩抓一抓，把弱的补一补；然后把身体锻炼一下，让自己降低焦虑。你就会慢慢变好。但是在人生的长河中，不可能靠父母、靠医生，你得给自己找一个动机，就是以后你想在什么方面做得很好。根据刚才李老师的汇报，至少你比较喜欢谈恋爱，喜欢女孩子，喜欢文学艺术。你就得有点本事。不能你什么也没有，光是喜欢别人，别人谁跟你呀？你得值得别人喜欢，值得别人追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那才行。这样清楚吗？

18.  来访者：谢谢老师。

19.  咨询师：不客气。你今天访谈做得挺好，还有别的问题吗？

20.  来访者：没有，谢谢老师。

21.  咨询师：好的，那没问题，有什么问题再回来找我们，谢谢你。

22.  来访者：好的，张老师再见。

【张道龙教授答疑与讨论】

1、学习医学，磨刀不误砍柴工；多情还是滥情，重构认知，立刻轻松。

张道龙教授：我们看到这个来访者，毫无疑问，没有达到任何障碍的诊断标准。但是我叫中产阶级陷阱，或者叫高不成低不就。他没有更高的追求，但是让他当农民工人，他也不能接受。你问他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得寻找动力。这个就是上次回老师问的套路。什么意思？分析他：父母是有资源的，他本身喜欢这些艺术的东西，他分数是这样的，他是理科生。考虑到现在中国心理学界的乱象，所以先让他去一个可控的环境，学医，磨刀不误砍柴工。有很多医生，最后可以读心理学博士，如果真那么喜欢心理学的话。咱们的王建平老师，还有其他人也是这样，先学医学，后考心理学，没问题。但是先学心理学，后考医学，不可以的。在美国也是这样。我们只能给这样的建议。关于谈恋爱方面，他说的是滥情，但我说的是多情。不是一字之差，而是重构，是认知调整。我说这不是问题，他马上变得轻松，也不需要马上解决。大致是这样。

2、来访者中产阶级陷阱的精神动力来源

    李老师：我昨天访谈完了之后，也试着对来访者进行一些概念化。但今天老师一张口，立刻让我佩服得不得了。您一下就指出这是中产阶级陷阱，以及他当下的这种状态是怎么来的。我昨天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像老师说高不成低不就——不是特别差，也不是特别好；学习动力也不是很充足；对前途也没有特别清晰、明确的方向——就是中游的状态。我觉得跟他从小的养育有关。就像来访者自己说的，他小时候，爸爸妈妈比较民主、随和，他喜欢什么就培养什么。所以没有清晰的方向和动力。这个让我感觉挺受益的。还有一点，老师讲到他对职业的选择。昨天我说的跟老师说的这种感觉差不多，但没有老师讲得这么清晰。我也是隐隐约约觉得他应该先学医学，在医学的基础上再学心理学。但是更深的理论，我也没老师想得这么多。另外，关于他花心的问题，我当时感觉这也不是障碍。但是怎么让他升华，让他转化为动力，这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朝这个方向做，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老师今天和他访谈，给他进行了动机面询。我觉得这些方面都挺受益的，谢谢张老师。

3、把来访者的困扰，变为动机

苏老师：张老师首先给他一个概念化，中产阶级陷阱，确实是这样。他整个的成长过程，包括父母的养育，也就是李老师说的民主，没有太多的管教，或者说缺少自立的培养。所以他是在随性、自由的环境下长大的。有好处也有坏处。到了这个阶段，有自立的困扰。所以他在学习方面，没有花更多的精力；谈恋爱，也不是专注或投入的状态。这是他的状态。老师对他的动机面询非常充分。尤其他觉得自己没有学习动力的时候，老师给他很多举例。比如王健林、任正非这些例子，让他树立一个稍远一点的理想。做一个有追求、有上进心的人，这也是培养一种情怀，让他有更高的追求、更远的理想。这样的话，就会调动他的积极性。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块。

他对自己花心这种状态，很困扰，这也是中产阶级陷阱的一部分。但老师把他这个困扰引导到学习上面去——如果他能专注于学习，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包括用运动缓解他的焦虑，提高他的自律性，这些都是很好的策略。尤其是做职业选择的时候，特别精准。正好这几天，我们在热烈讨论心理咨询师这个事，老师非常精确地把这个信息第一时间传递给他。就是说，更有把握的是，先学医，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精神科医生。如果以后需要转入心理学的话，再去考心理学专业。大概是这样。

4、来访者所谓的喜欢，需要正确评估

张道龙教授：所以他这种情况，生物方面要运动；心理方面，调整认知（说他是多情而不是滥情），加上动机面询；社会方面，根据他的这些情况，理科生，也不浪费分数，喜欢艺术，妈妈是医务科的等等，综合起来看，比较适合学医。学金融的话，这些东西统统用不上。我问他为什么要学？他真的明白吗？如果他说：我从小就喜欢数学，中学时候就炒股，特别喜欢上投行工作——这就是另一回事。他是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是不靠谱的。这些都是生物-心理-社会的框架。每一种情况，不管是多动症，还是其他情况，我脑子里都是生物-心理-社会的治疗方案。只是有时候我没有说得这么明显而已，但脑子里都这样去想，就不会落下。我跟你们总是这样强调，因为你们还不熟悉。我跟美国医生用不着说，这是生物、这是心理、这里社会。我说完之后，他马上就知道了。因为大家都在用，知道寻找这些线索。为什么反复用这些方法？因为它确实有效，能够解决问题。

还是这句话，临床思维。碰到这样的人，应对套路是什么？当然有套路。但这个套路，不是说所有高中生谈恋爱都用同一个套路，不是这样的。假如你们说下学期、第二年，我们讲什么？别着急，假如其他都讲完了，我肯定会讲心理咨询的科学艺术，给你讲艺术部分。为什么这句话要这样说？多情和滥情一字之差，但说明很多问题。这两个字，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事。一个是正经的，一个是贬义的。这样去说，效果就特别好。

5、以来访者为中心，根据来访者利益最大化的原则，选择与来访者最贴近的例子，正向引导。

张道龙教授：这小孩属于没有自律性的，上进心不强的，我就不能举奥巴马、克林顿类似的例子，这要命了。他们一个是耶鲁，一个是哈佛大学的博士，但他不一样。我举任正非、王健林干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他俩最多就是大学毕业生，都没读过研究生，而且是转业兵，他们能把中国变成这样。尤其是任正非，从农村出身，一无所有，到现在做成中国最好的企业，靠的不是高学历，而是他的自律，他的上进心等等。这些在我看来，就是狼性文化。这恰恰是年轻人缺少的。他们是我们议论的话题，是我们调侃的对象。普通人，想让别人调侃，别人还不搭理你呢！比如，刘强东，你觉得奶茶妹能嫁给他，是因为他丑吗？肯定不是这样。英雄爱美人，美人爱英雄，他一定是有英雄的气概在那。不管是钱，还是某方面的成就。一定不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是。你看我给他举这样的例子，而不是给他举两个特别高学历的——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啊？没什么关系。我是说，即使只是大学毕业，也可以有这个精气神，也可以变得不一样。我没听谁议论王健林有没有青春痘，也没听谁议论任正非哪边脸是不是不对称，没人说这些东西，说的都是别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那种精神。像任正非，他得过几次癌症，现在办公室还放一张行军床，加班加点。他还需要赚钱吗？不。他还需要做这些事吗？不。他的孩子也安排好了，钱也挣到了，功成名就了。为什么得了好几次癌症的早就功成名就的人，还要这样奋斗呢？就是这种气节，这种精神。所以他是万众仰慕的对象，这是他的不同。我们得让年轻一代的孩子，多学点这些东西。不是天天学投机倒把，天天上网玩游戏，那能有多大出息？每次你都得这样去讲，他才听得懂。

6、快速概念化：花开三朵，根系一个。分别评估，各个击破。

回老师：今天这个SAP案例，又让我们见识了老师概念化的速度。这个案例一汇报完，老师就已经完成概念化了。就是一个中产阶级陷阱。这个速度真是惊人。而且这个来访者在访谈中，他的交流是非常好的。那么他有三个困惑，一是对未来做什么职业，高考报什么专业不清楚；二是认为自己很滥情，不知道该怎么办；三是现在学习也没有什么动力。其实这些东西，都跟他的中产阶级陷阱，是相关的。所以老师在接下来的咨询中，也都围绕这个问题，给他提出解决策略。

第一个困扰，没有职业方向。这跟他从小的教育方式，跟父母对他的期待，是有关系的。父母对他的教养方式比较自由，他是属于自由生长的。就像老师说的，大树只有经常修剪，才能往高处长；如果让它随意长的话，它也长，但它会乱七八糟的长。所以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并没有引导，或者说并没有帮他做规划。这也跟他的中产阶级陷阱有关。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喜欢金融，又喜欢心理学。但是经过评估，他学金融的话，并不是很有优势，也没有家庭资源。最主要的是，他虽然喜欢，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或者说他不是真正的喜欢。但是他喜欢心理学这方面，评估之后认为比较靠谱。因为他的业余爱好，包括他情商比较高，他潜在的能力适合做偏艺术类的工作，再结合他的家庭资源，老师建议他学医学。那么学医学的话，是先学心理学，还是精神医学？从咨询师职业资格考试被取消这一现状来看，显然先学医学比较合适，以后改心理学也好改。但是如果先学心理学，以后的发展会受一些局限。所以，老师帮他做的职业选择，思路非常清晰。

第二个困扰，认为自己青春期很滥情。青春期的孩子，很多东西都不清楚，他对这个也是有恐惧的，觉得自己老是喜欢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我觉得他会有一些担心，觉得这是不正常的。老师从一个长者，也是智者的角度，一眼看出，他是多情而已，因为他没有别的过分行为。那他这个多情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跟他中产阶级的家庭状况有关，还是因为他目标不明确——导致他不够聚焦。不聚焦的话，他的精力会用在各个方面，包括对女同学的注意。所以老师说他闲心太多了。我觉得这是一针见血。但这确实是他爱好的点。所以老师在这里给他做了动机面询：你把精力攒到大学以后用，现在是集中精力学习。上了大学以后，女学生更多，更优秀。老师此处切入动机面询，非常及时，非常精彩。

第三个困扰，学习没有动力。他可以完成老师的任务，但是自己学的话，他觉得效率低。效率低，是因为他内在的驱动力弱。所以，这也是中产阶级陷阱的主线上分支出来的问题。老师根据他的情况，帮他寻找动力，改变他的现状。但他目前表现出来的，好像就是对找女朋友挺有兴趣。老师说过，只要来访者有要求，就可以在他的要求中寻找动力。这其实是在鼓励他，增强他的动力。所以我觉得今天的案例还是很精彩，让我们收获也很多，尤其老师概念化的速度，惊人。

7、如何避免/突破中产阶级陷阱？

张道龙教授：实际上我们看到这个案例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咱们就没办法从头干预了。在理想的时候，比如小孩才五、六岁，你要知道怎么培养他，目的就是让他有一个好的爱好，有一个追求，培养一个有追求的孩子。胜不骄、败不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培养成这样的好孩子。当一个人有爱好、有追求，就可能有这种境界。举个例子，拿一个有追求的人作对比，比如说我，不是我自恋，我从来没有为了写三本书，为了当教授而如何。如果那样的话，那么完成之后，我就无所谓了，当然就没有动力了。我不是。我是做这套学问，需要写这套书，什么时候写完才算完，需要多少年就用多少年。这个完了，我有下一个目标，寻找人生新的挑战。我绝对不可能在第十本书完成之后，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然后我就抑郁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可以写完就死掉，但是我活着就不会停下来。因为我总有追求，我追求的是科学，是艺术，是为整个中华民族崛起而读书，是一个名医，不是只管看病开药的普通大夫。拥有类似这样的追求，你会一生有动力。但如果你的目标是一个房子一个车，像老话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两亩耕地一头牛——一旦实现，就没后劲了。这样的目标，很容易实现，就是小康。如果你的目标是小康，那你往往就真的停留在小康了。但如果你的目标是：第一步小康，第二步中产阶级，然后再如何——你就会永远停不下来。

所以要让小孩热爱科学、热爱艺术，价值取向正确，而不是说追求具体的物质。不能在孩子面前天天说谈恋爱，生儿子，有房子，有车子……时间长了，他就只能做这些了，这比较麻烦。我们培养孩子是要发展他的爱好。比如他喜欢辩论，那就好好辩论，送他去最好的辩论学校学习，让他知道高低。我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以身作则。夏令营的时候，我女儿参加了最好的中学辩论赛，她很喜欢，我就把她送到全美国第一的斯坦福大学去辩论，让她看看什么是辩论，什么是好。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有追求了，有动力了。我没有说她一定要去斯坦福大学，也没有说她这辈子一定要学辩论，是说她既然有这个爱好，我就让她看看好是什么样的。所以她就变成了有自己的兴趣，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追求。我选择精神科，也是因为我大学时能讲，中学时也能讲。它就变成了一生伴随我的东西。然后我就琢磨，怎么利用它，继续往前冲？你再看看有追求的人，杨振宁、李政道，凡是成功的人，基本上都是自律的人。这个自律性，往往是在初中以前培养，变成有追求的人。我反复说，要在小学解决这部分问题，初中以前基本就定了，很少这些东西是高中才来的。

所以如果你想突破中产阶级陷阱，突破平庸的人生，就要过有目标的人生，有追求的人生，而不是具体到一个房子、一个车子、一亩三分地等具体的事。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有房有车，有老婆孩子，这不叫有目标有追求的人生。如果你做的事不是简单到实现这些物质的东西，你就会永远有追求。像任正非，为了爱情，为了这个，为了那个，都解释不了他，甚至为了健康都解释不了。他得了肿瘤还这么奋斗，这就是有目标的人生，想让我们中华民族造出好的产品，做成好的企业，做到最好。他把这个作为人生目标，才拼命冲，现在已经冲到第三，前面只有爱立信和思科了。再冲，他这辈子可能冲到和他们差不多，前前后后。那么他的人生就不一样了，就精彩了。因为他追求的企业是世界第一、第二，不是中国第一、第二。那多好，他连中国第一都没满足。人总是要这样想问题，能不能实现是一回事。虽然我不认为他真的能超越思科。但因为他已经做到世界第三了，还有争世界第一的想法，所以他是可敬的人。

如果我们不是这样培养小孩，就很麻烦。那些具体的东西，很容易实现，实现完就完了。但这不是空洞地上一堂励志课，我从来不给小孩上励志课。人这一辈子，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走的时候也带不走什么，那么人生中拥有什么不就很重要了吗？可以拥有老婆孩子，拥有房子车子，这都没问题，但除了这些呢？这些太容易实现了，只要他不缺胳膊断腿，是中产阶级，往往能实现这些事，而且很快就实现。有的甚至大学毕业之前就实现了。那然后呢？相反，如果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你的目标永远不可实现。比如我，做规范化培训，是我人生终极目标吗？显然不是。但就这一件事，我也做不完，所以不可能停下来。

即使我把精神医学都做完了，那么心理学呢？即使心理学都做完了，那么内科呢？全科呢？其他的呢？追求医学，是说怎么做到规范化，怎么做到效率高，怎么教会别人……比如说我明天去开会，见郭伟等医生，他们都是全科医生，我不是跟他们学精神医学去了，那我干什么去了？去听人家怎么讲神经医学。医学教育，不是一定要跟自己同一个专业。明天我要在台上讲精神医学。我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我能没有收获吗？当然有收获了！交了很多朋友，又听别的科最近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神经内科、外科都在讲。所以当你的追求是医学，是好的医学，那就不是具体的东西，医学是没有止境的。

在我看来，要想突破中产阶级陷阱，从小就要告诉他这些事儿，那么他就会永远走下去，而不是说具体的物质实现了，人生就失去目标了。还有大学没毕业，就失去目标的。这不是民主，民主说的不是这个，这是糊涂。民主和糊涂没什么关系。

8、曾经很拉风，到了青春期，长了痘痘，喜欢自己的女孩明显减少——是不是他的动力就是要获得异性认可？

张道龙教授：我们每个人都有被别人认同的需求。年轻人实际上也是这样，希望得到别人肯定，每个人都这样。说不好听的话，这就是人的虚荣心；说好听的话，人都自恋，需要别人认同。但问题是你得有本钱。没有本钱，那不就是痛苦的人生吗？你想大家都夸你美，那你得真美；你想别人夸你脑子好使，那你得真有点料。你什么也不好使，就麻烦了，明明你不行，你还想让别人认同你——这种追求永远实现不了，就会带来痛苦。比如，杨振宁，95岁，上山西大学演讲，满堂站的都是人——他成功到什么程度？二十世纪上半叶是爱因斯坦；下半叶，他基本上能成功到这种程度，伟大的物理学家，伟大到了前两名、前三名，最多也不会超过前十名。一辈子搞物理，搞到世界前十名，那得多厉害！当然大家都想去听课。即便他有点自恋，那又算什么毛病？没什么毛病。所以他也不容易痛苦，因为他的要求很容易实现。他到哪儿去讲，大家都去听课。他在美国讲课，大家也都听。他伟大到了与爱因斯坦，不能说齐名，也进入那个数量级了。确实不容易。因为他能解释自然界这么多现象，这么伟大。

如果年轻人有这种想法，我就会鼓励他：这种想法是对的，想拉风是对的，不管是学术拉风，还是这个拉风，那个拉风。人生经常是这样，一俊遮百丑。说到杨振宁，说来说去，别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有两件事做得非常好。一件事是物理学，这事我还听不懂——我知道他讲什么，但听不懂高在什么地方；另一件事是他的《易经》讲得非常好。可能有人认为《易经》像伪科学似的，但是古人能写出这么多东西，这是人文科学，他能把它讲得头头是道，讲得非常好，我就爱听他讲这些东西。他一个业余爱好者，能做到一般人干不过他。这就是为什么他伟大，多有意思的事情！但我们不能什么也没有，就是希望拉风，你凭什么？你总得有点什么东西。这就是告诉年轻人，想自恋的、想拉风的年轻人，想拉风不是错，想虚荣更不是错，问题是得有本钱。否则你的痛苦也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父母看自己孩子这样，多难过。整天想得到这个肯定、那个肯定，其实他水裆尿裤，他自己也痛苦，为什么别人就不喜欢我呢？因为他小的时候比较优秀，起跑线比较好，有艺术细胞，容易得到别人的尊重。但是，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同学里受别人青睐的人，大家都知道，往往不是因为小提琴拉得好，或者是有点艺术细胞。考主任医师，不会是因为小提琴拉得好。所以最后这些都慢慢淡化了。随着大家鉴赏力的提高、价值取向的多元化，你得干正事，人家才会选择你。不管是杨振宁、施一公，还是任正非，都是做一番事业，做得很杰出，大家都尊敬。因为他们做到了他们领域里最好的，非常杰出的成就。

而不是说，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他可以解释为脸上有痘痘。那么，有痘痘的人，除了痘痘以外，有没有别的呢？很重要的是，人不能光有负性。一个负性得用两个正性来抵消。如果你数学第一，物理第一，那肯定没问题，有痘没痘，人家都爱你，还就爱你的痘，把你当成智慧痘；如果你什么也没有，即便脸上光光的，也没人要你。脸光光是小事，大家不讨厌你。讨厌你可能是因为大脑平平，沟回不深——什么也没有，这是很麻烦的事。

李老师：老师说得特别对，要想“拉风”，必须有所长。

案例督导：张道龙教授

案例编辑：李志梅 心理咨询师/主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