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选自:KarlaMclaren《情绪的语言》)
一、一个不同寻常的防御系统
在饱受骚扰的几年中,我学会了“游离”——抛开身体,让意识脱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虐待现象。我学会了溜号,不去注意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是放飞想象。许多意外事故或精神创伤的受害者在经历痛苦所折磨时都有过类似的游离意识,轻飘飘的感觉或一阵麻木,或以其他方式脱离折磨。这是应对强烈刺激的正常反应——一种保护性的神经系统反应。“游离”通常是孩子的唯一防卫手段,也因此成了一条可靠的安慰性逃避通道。许多反复受创伤的儿童能够随意进入“游离”状态,展开想象之旅。
不少案例表明,反复遭受残害的幸存者学会利用“游离”状态不单单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掌握一种生活技能,得以在各种情况下强有力地减轻压力。对我而言,游离状态不仅是紧急的求生手段,更是伟大的救星和移情能力的调节器。我会轻而易举地摆脱周围人消极情绪的影响。当我不能在社会关系中起作用的时,我便创建一个私密独处的形式,远离我的身体和生活。实际上,我几乎记不起童年的事情。甚至对高中以后的事情,我也只存有粗略不完整的记忆。我意识真的不在那里。
我不想人们认为游离状态是某种特殊的或令人恐慌的技能,因为它根本不是。我们每天都在交替出入中心意识领域。白日梦就是普遍的游离经验。重复性的任务也容易使人进入游离状态,比如驾驶。你开车到家或工作单位时,是否会记得每一次转弯或改变车道?你娴熟地驾车转动方向盘,但你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这类似于出离身体。游离状态完全是世俗的、平常的。它只是一种简单情形,是你身体的本能。从一处到另一处,你的意识溜号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对许多受创伤的人来说,溜号成了习惯。日常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与生活相关。游离状态的人生活在未来、在过去、在幻想中。他们很难回到现实世界。他们或许有能力和才气,可以经营公司(他们不是无助的),但他们自我中的主要成分仍是禁地,不为外部世界的影响所动。
当处于游离状态时,我便能摆脱这个世界的困难,觉得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没有人能找到我,因为我离开了。在那些幸福的时光中,我感到了轻松与安宁。我遇见了天使和向导,他们引我通往充满意义的精神世界,就在这个现实世界隔壁。许多受到创伤幸存者在游离状态中感觉空虚没有意义,但是我毋庸置疑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真实的、与世隔绝的空间。或许我的移情能力帮助我看到日常生活表面下的真实,帮助我在交替出现的游离状态中创造了另一个现实。通过移情能力和游离能力,我学会行走于两个世界:身体每天所在的世界——家庭、学校、饮食等一切——以及肉身之外的流动的、充满能量和幻想的世界。当然,我仍然与家庭的避风港保持某种联系,一再遭受的性骚扰——事实没人解救我——告诉我人类是可怜的挥霍无度的动物。我脱离了生活和这个世界很久。我成了人类的观察员,但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二、形而上之旅
十岁那年,我母亲患了关节炎症状的病,要靠轮椅行走。常规疗法没有什么起色,只能根据症状提供一些无效的药物,所以她另寻他法。她开始求助瑜伽,改变了思想、饮食、态度,并开始注重保健——一切越来越好。我们全家人都跟着她一切学瑜伽,我们学习灵性、选择性的卫生保健、冥想等所有治疗方式。母亲痊愈后又教授瑜伽很多年。我常到她课堂上,观察上课的情况,我发现很多人像我一样,做瑜伽时没有全身心地投入。瑜伽似乎在邀请人游离(或说容易令人进入游离状态)。我喜欢找一个空间进入游离状态,与灵魂对话!当其他人挣扎于两种状态的转换时,我却可以游刃有余的进入其中。我花费几年的时间学习灵性,享受灵魂出窍的状态,因为在那个世界我是完整的、没有创伤的。我的游离能力令我有了优越感,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为了人类的一员。这使我兴奋不已。
那时,我感觉很多人一起在同一个地方进入游离状态或灵魂出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对我来说是相当高兴的,但的确不同寻常。我看到多种形式的唯心论和形而上学对受创幸存者(身体遭受痛苦的人)极具魅力。许多典型的心理创伤标志——他们专横傲慢的责任感伴着各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他们对潜在情绪的极端敏感和他们的游离能力——也在某些精神群体里得到了支持和鼓励。事实上,很多超自然的精神团体成了受过重创的幸存者的首选。案例表明,他们在这些团体里能够找到社会认同感、归属感、进而治疗创伤。
问题是,很多这样的团体不清楚他们的地位,不清楚对于经常处于游离状态的重创者来说哪里是关键的治疗机构,他们中的大部分成员善于移情。缺乏这种意识和敏感度,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不必要的混乱,并再一次使受创伤者受伤害,尽管后果不严重。游离作用的其他例子有星际旅程、能量运转、沟道作用(一种游离躯壳与活人进行交流,如催眠状态时通过声音进行交流)、各种冥想形式和调息。在这些课程中,身体被视为监禁精神的容器,而精神想要自由。当我以自己的方式经历种种精神练习时,我发现一些按照这些方法练习的受重创幸存者在进入游离状态时常常处于不稳定的混乱中,这种状况很严重,以至看上去像精神崩溃——因为游离状态使人注意力远远超离日常生活,他们往往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十六岁那年,我学会了帮助别人从游离状态返回现实世界(灵魂重返肉体),那也是我治疗练习的焦点。我创造了一个安全、温馨、宁静的氛围——一个安全的空间,以待重返现实——我陪在他们身边,直至他们完全回到这个世界,重新身心合一。在精神团体里,这些做法似乎令人惊讶,但它们很普遍。细想想,没什么难以置信的。如果你教人进入游离状态——精神领域里一种应急的生产手段——就会引起精神病学的紧急事件。游离是一种强大的工具,也正因此会产生强大的影响。
随着对人类游离状态的深入理解,我开始明白人需要集中意识和牢固的根基以保持自身的完整。人们需要“成为”安全的容器,发展自身的能力。我学会了如何设立界限,支持他人重新获得完整自我,很快我把这一经验传授给别人。后来,我还能将照料动物时学到的信息应用到人的身上。我重拾对于情绪的认识,情绪不是坏的和令人恐慌的东西,而且意识到心智在尽力自我治疗。我学会将情绪视为必要的表达方式,一些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内在真实通过情绪再现出来。不过我是经历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认识到这一点的,因为我对情绪的看法的确一度是扭曲的。
早期的形而上训练和童年的创伤让我认为任何一种情绪都不是平衡的、不够客观的、不恰当的精神发展迹象。之所以这样认定情绪,是因为我认识那些受情绪左右而成为可怜的撒旦的人。 我确信情绪是所有罪恶的根源。
为了更超俗接近纯精神,我抵制情绪并竭力变得冷漠,不轻易表露情感,不轻易下判断——快乐只存在于心里——但我确实不善于此。我的情绪状态变得十分失衡,我经历了持续的游离阶段。幸运的是,治疗经历直接让我看到其他形而上训练学员(甚至是童年时代没遭遇麻烦的人)在情感冷漠状态下的举动跟我一样糟糕,每个人都在渐渐放弃与情绪的对抗。我开始理解情绪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要尽力与之共存。我假装快乐活泼,背地里放纵情绪(尤其是生气)——这是我想到所能做的一切。没有前辈或导师教我其他办法。
在我与自身强大的情绪抗争时,我继续学习治疗法。我的治疗让我与其他受重创者建立了联系。我帮助他们重建个人空间的外边界,在“基础训练”的过程中建立自我与大地的练习,即接地。这一过程中,我被一种现象吓到了。一旦这些受重创者从游离状态中出来,他们就会突然愤怒、焦虑或抑郁。我彻底地停止了治疗——显然,我在伤害人,不是吗?“精神的”意味着没有情绪,我使人们变得更糟糕,不是吗?
是的,一系列事件和景象仿佛在告诉我那些强烈情绪反应的目的:它们在保护、去污、加强心智,它们增强了人们聚焦自我(集中精力到自我身上)的能力。很快我发现了存在与愤怒与恢复个人边界(愤怒有制造个人边界的特殊能力)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健康心智对恐惧的绝对需要(自然流淌的恐惧状态是直觉),同时我看到了对于游离状态的人来说,强烈的情绪与重获完整之间的联系。尽管我仍被洗脑要对抗情绪,但是动物女孩的知识从记忆中重现。我开始认识到强大情绪的上涌,类似于人们所见到的动物在受重创休克后再次苏醒之前的踢腿、发抖、挣扎。我小心翼翼地将暴怒、抑郁、悲痛和兴奋纳入探索工作中,以敬畏之心重新审视作为整体的人。情绪叫我学到的比任何和事所带给我的更多。
我知道情绪一直在保护治疗我们自己——过去、现在,尤其在重创之后——它们在整个精神系统建立了至关重要的关联性链接。它们帮助人们重返正常生活,当然也帮助人们更加深入和清晰的思考,确保身体的健康和明确各种征兆。我懂得情绪在帮助我们摆脱困境,为我们的生命导航。情绪是流动的,永远在变,极端反复无常。情绪是“移动”的,载着大量丰富的信息。它们极其敏感,有很深的洞察力(即使是痛苦的时候也不例外),它们有很好的至于功效,只要你能正确的接近它们,诚实地翻译它们,尊敬地对待它们。
当我在形而上学的研究里学会讲情绪的信息与有效的技巧相结合时,我便能够开始自我治疗(和教他人自我治疗),二十多年里,我一直在治疗实践中与情绪打交道,从1997年到2003年,出版了一系列书籍和磁带,讲述切实可行的情绪技能的精神疗法。专门研究游离创伤(游离状态造成的伤害)的治愈,让我找到了安全连贯地运用冥想技巧的方式,这种方式不破坏人与身体、生命保持联系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掌控自己的移情能力和游离能力,不再被它们折磨。我学会将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以下简称聚焦自我),甚至在经受困难和创伤时亦如此。我还学会调节自己的移情作用,学会保护人和动物的隐私,只有在必要时给予它们特别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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